晏同风

[晏女指] 命运之线 [3下]

（接[3上]，万恶老福特，拆开才能发出来，啧啧啧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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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挥使终端滴滴作响。

伸了手在桌上摸索，是艾露比的视频聊天请求。

“请讲。”指挥使勉强直起身，胡乱擦擦冷汗。

“嗨，这台电脑动不了，但屏幕上发现一点有趣的东西。”想必走的不是常规剧情，艾露比神情较分裂战之时鲜活许多，“你看看？”

希罗一句“别乱碰别人东西”还没出口，见着艾露比推过来的屏幕，只是叹气。

不起眼角落里，无法交互的电脑，屏幕上一则游戏公告。

“致各位指挥使：

特此告知，人格分裂患者请勿进入游戏。模拟推演发现，其进入游戏创建角色时，将成为病毒，导致玩家NPC化。

原理如下。创建角色时，主人格产生角色模型，次人格只有虚像、不产生角色模型。因主次人格（多种自主意识）可轮流控制角色模型，导致系统对自主意识判定紊乱，逐步封锁所有玩家自主意识，玩家成为类似NPC的存在。

施工队正努力寻找修复方案。在此之前，明日15：00游戏内测时，患者朋友请勿进入。请已预约的患者朋友与我们联系，我们会提供相应补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施工队 于9.27”

指挥使双目失焦，视线粘在大段文字上，良久才嘴唇翕动，“好。”

“嘿，精神不济呀。”艾露比一撅嘴，啪地挂掉聊天。

这电脑类似高校实验室自己的那台，在进入游戏的一瞬，屏幕上图文被现实拷贝捕捉保留，在游戏中不可交互。

初步发现，病毒与一位患精神障碍的玩家有关。指挥使早该猜到，既然玩家是以人格形式进入，精神障碍自然与人格有关。

“各位”指挥使，表明指挥使不止一位……

她几乎要丧失思考能力了。

她握拳，指节抵在额头，“有谁人格分裂还参加内测，现在大家都为他陪葬，是吗？为什么？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？”

希罗沉默。之前周目中他早已觉察这公告，但他无法回应指挥使这问。

指挥使想到希罗的笑，无时无刻都云淡风轻、有所掩饰的笑意——转身她拽住希罗衣领，“记得吗？你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来内测？”

指挥使手指收紧，希罗有些喘不过气，但还是艰难偏过头不去看她发红的眼睛。

作为人格程序研究员，他自然对游戏的全息体验感兴趣。毕竟全息技术第一步，就是将玩家的人格程序化，并导出人格程序——就像对让•塔克所做的那样。他最为骄傲的，便是自己所在实验室的让•塔克项目，实现了从尚未完全死亡的大脑中导出人格程序、植入AI之中使人“复生”；这一过程也是可逆的，获取人格程序，植入机能完整的大脑中使植物人苏醒。

然而鲜花、镁光灯、媒体报道，都涌向他所在的实验室，不是他本人。他错过参与项目的机会。他顶着实验室的光环，碌碌无为。流言便起了，说他尸位素餐，实验室怎会有他的位置。

耻辱。直到进入游戏，NPC化出现，玩家无不谈虎色变。但他因祸得福，在游戏中窥见新的方向：NPC化的过程，其原理若被破解，能极大程度完善让•塔克技术。

只是再后来……再后来的事情，他并不想提及。

指挥使并没有逼问下去，只是神情凄怆，“你为什么……我为什么？我为什么要进入游戏？”

“放开。”

晏华嗓音冰凉低沉，在身后响起。

“指挥使，你需要休息。放开他，和我去中央城区巡查。”

指挥使撒手，眉眼都是低垂的，眼眶泛红。

一时间，这样的神情与希罗记忆中一张脸缓缓重合。希罗平缓了呼吸，轻声道，“你肩负太多了。指挥使，别太逞强，否则会绷断自己。”

 

中央城区。

“你明白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含义么。”

指挥使的麻木表情总算显出波动。

晏华指节在两张票票面一刮。有些许犹疑，但他最终选了最稳妥的说辞：“我不认为它有什么特殊含义。无非就是情绪低落的时候适合远眺，远眺使人心胸开阔。”

“好的吧。真不知道，”指挥使喃喃道，“你是怎样把你那位未……”

话说一半，之后指挥使便沉默，埋头跨进摩天轮座舱。

晏华也跟进去，在指挥使对面坐下，抱了手臂两腿交叠，乍一看是一副审问态势。

不过问话的反倒是指挥使，“晏华，你为什么参加内测？你不会把时间耗费在这种‘无意义之事’上面。”

因NPC化程度高于希罗，晏华自然不记得参与游戏的初衷。他思索一会，只模糊记得有着十分感性的理由。出于微妙优越感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言行失当——十分感性对他而言已经是行为失当——便反问回去。

“你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。”

“我在想是要有怎样优厚的奖励，才能让大家参加这死亡游戏。”

“你刚才也提到人格分裂患者带来影响。排除这一影响，原本的游戏并不苛刻可怕，反倒设计得不错，不需什么优厚奖励就能吸引人。”

指挥使缓缓长吐一口气，“这一点我并没考虑到。我已经不太清醒了。你说得对，我需要休息，还需要冷静。”

“不过我不想坐以待毙，全然指望官方在这周目之内给出修复补丁。我赌不起。”指挥使真就起身，依言远眺，“我也更不指望警方介入，72小时本就不长，等玩家亲朋发觉、警方介入，见到的只能是大家的尸体。”

“所以我震惊，我愤怒，我焦虑。但从现在开始，不会再放弃理性。一来只有积极思考是唯一的出路，二来我不想被你判定为‘不适合共事’，被你抛下。”指挥使如是说。

“你意志力足够，不至于太快丧失自主意识，丧失理性。”晏华起身，与指挥使并立窗前。

没能说出口的，是指挥使意志力甚至强过他——NPC化的影响下，指挥使还是指挥使，而他已经是神器使了。

之后两人无话。窗外景色不像预想那般使人心胸开阔，说使人愈发压抑倒是贴切。现实拷贝，将进入游戏时刻的现实场景采集、转化为主要游戏模型——只采集所需的、主要的模型，并非现实中全部风景，否则导致游戏文件过大。

于是摩天轮之上远眺，最西不过是东方古街、带些零碎楼栋，最东不过港湾区和绿郊，最南，海上研究所，最北——中央城区本身便靠北了，再北只有些参差高楼。

于是摩天轮缓缓升至顶点，他们得以看清，四个方位框出的矩形区域之外，是没有模型的地方。

是绝对的虚空，是无限延伸的黑色。是多少RTS中，地图未开拓处所显示的黑。[4]

升至高处俯瞰，这座城市囿于一方可怜矩形；抬头仰望，就连天空都被垂直且精准地切割，湛蓝天空有四方棱角，扎进无模型的黑色虚空。

按三维空间的视觉效果，在现实拷贝时，是切走一块齐整的长方体放入黑色虚空，长方体包含城市、城市头顶的一方天空。

是方形囚笼，是神的箱庭，其间上演永不停歇的舞台剧。

众人在笼中。

 

摩天轮逐渐回降，视野又扑向这虚幻大地。

座厢到底小门打开，指挥使先晏华一步跳下地面，“意志力足够……谢谢夸奖。不过，这回答我给59分。”

背对着晏华指挥使走远几步，之后她的声音传来，“本周目内，相关的巡查事件、私信事件将无法触发，好感度不再变化。但您仍可以使用该指挥使参与战斗，希望您珍惜这股力量。”

 

苦苦寻找出路的指挥使，竟被告知安全时限就在本周目，加上游戏公告锁定人格分裂患者，杂乱线索一股脑涌来。

她平静下来。她开始说笑。她的脆弱倔强又隐晦，但骗不过神之头脑的眼睛。她这样像是强极则折的青铜刀刃，叩上去极硬、却太易断裂，见着只叫人心头泛苦。

肩负太多。别太逞强。会绷断。希罗这句犹言在耳。

与其逞强坚强，是不是倒不如痛快脆弱，之后再前行？明明他们离真相已越来越近，他是否在苛求她？

晏华心间微起波澜。

他快步跟上，他看见指挥使已站定在人群中。她两手背在身后，侧倾了身子偏了头，就这样望着他，笑容很淡。

她站定在人群中，像是湍急河流中，河心一块石头，寂然破开水流。

在代码构建的、虚假熙攘的人群中，她唯一沉重，但也唯一真实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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备注：

 

[1]半枝莲：俗称太阳花。观赏花可作花坛或室内装饰，其花期有争议（推测由于各地温度湿度差异），本文选取的7-10月花期是向长辈确认过的。其开花时刻基本无争议，为上午10：00左右。

 

[2] 指挥使的数学计算：如果看不懂，知道黑体字结论就行，其他不重要。

 

[3] 现实中约6小时等于游戏中1周目：作者计时得出的数据。在七都所有结局中，以（30神器使）黑暗身影线为样本计时（研究所推到第3关，推图数量为全图1/2），攻略人数为两人（平均水平），包含考虑如何行动的时间，不跳过任何剧情对话（包括最开头残余率提示、病房交谈），推图无挂机全程手操，做完此结局耗时约6小时。在本文中现实时间、游戏时间的换算，保留3位小数，结果为现实中5.994小时等于游戏中1周目（7天）。

 

[4] RTS（Real-Time Strategy Game）：即时战略游戏，著名的如魔兽争霸、红色警戒、星际争霸、帝国时代。早期2D地图下的即时战略游戏，小地图上未探索过的地区显示为黑色。